松柏不凋

如果要留宿请别抢我的毯子。

【仏英】玫瑰庄园[02]

[Rose]


「神父大人出身显贵,天赋异禀。」

「神父大人从出生起便得到了白女巫一脉的所有魔法传承。」

「神父大人——」

“哈哈哈哈哈……亚蒂,你知道坊间都是怎么夸你的吗?”

这是教堂后供神职休息的别院,是亚瑟的居所,坐在桌边说话的是他从小相识的青梅竹马,他用刚进城时在路上听到的闲聊,打趣着眼前这位许久未见的脸皮薄的发小。不出意料,一盏茶杯朝着声源砸过去。刚从骑士团册封典礼回来的亚瑟,衣服都没换就恼羞成怒的作势要跟说话的人扭打起来。

亚瑟的竹马是他舅舅的继子,亚瑟母亲——这位受皇家册封的白女巫圣女去世后,他的父亲怕亚瑟荒废从母亲那里得来的天赋,将五岁的他送到了康沃尔郡的舅舅家里。亚瑟十一岁那年,舅舅迎娶了一位法国女人,女人带着一个比他大两岁的男孩,一家四口一起生活了四年后,亚瑟十五岁生日那天被老伯爵带回伦敦。虽然离开后,亚瑟和竹马两人一直保持着书信联系,但是从未有机会再见。

原因主要在亚瑟这边,他一回来就被安排着进出教堂,成了最年轻的代理神父,他全年无休的主持着礼拜,洗礼,弥撒,开设宗教学习。大约是受了身为平民的舅舅的影响,他虽为贵族,但平等的为任何一位来找他的人服务,无论贵贱,他亲力亲为,婚丧嫁娶,他一视同仁的为找寻来的苦难者祷告,告解,甚至于即使是深夜的突发状况,他也会赶到,安慰遭此横祸的那一家人。这些事迹让他成为了声望最高的神职人员和最得民心的贵族小少爷,虽然付出的代价是几乎没有私人时间。不久后老伯爵去世,家里长子继承了爵位,亚瑟干脆从祖宅搬了出来,定居在教堂里。

“听说你的手艺又精湛了不少,在小口袋上绣花,装满被祝福过的草药白送给教徒。”远道而来的竹马不放过任何一个调侃他的机会,稳稳接住茶杯之后,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安眠…还有驱邪的功效?我看只是你的噱头吧。”

“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啊?靠舅舅名声招摇撞骗的家伙。”亚瑟说话毫不留情,随后他获得了竹马一个怨念的眼神。

“好歹给我留点面子嘛,那也是养活自己的本事。不过我现在来投奔你啦,要对我好好负责哦。”

“少来这套,舅舅不给你饭吃吗,还是他终于把你赶出家门了。”

“他去世了。”

“…啊?”这消息太突然,亚瑟的肩膀抖动了一下,他下意识的用别的事情来掩盖自己的情绪,比如他终于想起来要摘下帽子,帽沿的羽毛晃动了几下,他声音飘忽的问,“什么时候?”

“两个月,我本来想在信里告诉你。不过他说没必要,我不理解,但没过多久就听到你父亲也在那时候过世了。”竹马耸了耸肩膀,对这件事没有很在意。

“我两边都会顾好的,别把我当小孩了。”亚瑟说。他把礼帽挂在架子上,开始解披风的链子,衣服上的家徽勋章把阳光反射到竹马的眼上,被后者用手挡了一下。

“得了吧,我们谁不了解你。他俩的葬礼在同一天,你一定会抛下这边回康沃尔,最重要的是你肯定会趴在棺材上哭的鼻涕泡都出来,十个壮汉都拉不动你,太实在太丢人,我们还是得给神父大人留一些体面。”

“舅妈呢。”亚瑟叹了一口气,他难得没有反驳,只是有些生硬的止了那个话头。

“也死了。”竹马的声音这才变得有些冷漠,“殉情,哦,他们太相爱了,连死也没能把他们分开。他们相爱到忘记了世界上不止有他们。”

说到这里两个人都沉默了,亚瑟的动作也停滞下来,他安静的转过身,面容担忧的盯着对方,这股氛围一直持续到到杯子里的茶水都冷了。竹马突然噗嗤一声笑出来了出来,笑的亚瑟有点不知所措,甚至让亚瑟有种他刚才的伤感都是装的,自己又被耍了的气愤。

“亚蒂……”

“干嘛。”亚瑟想说你又要整什么幺蛾子,抬头看过去却发现竹马的脸上没有之前说话时打趣的笑。那男人坐在桌边托着腮,歪着头去看站在窗户前,把为数不多的阳光都挡在背后的亚瑟,声音很轻,语调很缓的开口:“哥哥我啊,现如今只有你一个亲人了。”

亚瑟那平静如湖水一般的眸子,因为这句话起了涟漪,他看见竹马,脸上带着些无奈,抱歉,还有其他自己现在看不懂的情绪,对着自己,苦笑了一下。


外面艳阳高照。

外面狂风暴雨。


夜晚的窗外划过一道闪电,紧接着便是震耳的雷鸣,弗朗西斯在黑暗中睁开眼睛,把被子拉过头顶,整个人蜷缩着捂住耳朵。大约过了一刻钟,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有人在屋门口站定,平复了下呼吸随后推开了门。亚瑟提着煤油灯走了进来,他先是检查了一圈屋内的窗户,随后将灯具熄灭放在窗台上,摸黑爬上了床。亚瑟把被子拉下一角,手伸进去托着弗朗西斯的头,让他枕在自己的腿上,随后一手与他的手紧握,另一手轻拍着对方的后背安抚着自家竹马的情绪。

“你回来了。”弗朗西斯先开口。

“我回来了。”亚瑟答,他的语气带着些歉意,“你要听故事吗?”

弗朗西斯点点头,接着亚瑟讲了一个老掉牙的故事,还没讲几句就被弗朗西斯打断了。

“还是讲点别的吧。”

亚瑟想了好一会,半天没再说话,这段沉默把弗朗西斯气笑了,他捶了一下亚瑟的腿:“你没有哄过小孩吗,神父?”

“小孩不会故意打断我的话。”亚瑟小声反驳着,原本拍背的手抬起来把怀里人头发揉的一团糟才作罢,忽视了对方的抗议声,跟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继续一边拍背一边开口解释,“一位男爵过世了,他的小女儿找到了我,希望我可以去葬礼…没办法拒绝,我不知道今天会下雨。”

“绅士没办法拒绝淑女?”

“神父没办法拒绝信徒。”亚瑟更正了弗朗西斯的话,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你应该认识她,她家里有你的画。”

“我卖过很多画,我没办法记得每一个买家。”

“她曾送过你回礼,感谢你的画让他父亲痛苦减缓,我以为你会有印象……舅舅还是教给你了些真本事的吧。”

“现在不说我是招摇撞骗了?”

“别记仇了。”

“我在路上写生,人跟人都一样,再说我讨厌贵族。”

“哦,是吗,真薄情啊。”亚瑟声音闷闷的

“你在乱想什么啊。”弗朗西斯抬手,用指腹蹭了蹭亚瑟嘴角的干皮,又移到他的唇上点了一下,“你知道我爱你。”

随后,为了印证自己的话,弗朗西斯两只手一起勾住亚瑟的脖子,迫使他不得不弯腰跟自己接吻,他们额头抵着额头,鼻尖蹭着鼻尖,呼吸和心跳都纠缠在了一起。不一会黑暗的空间里,只剩下粗重的喘息。




  

[Iris]


阳光透过帷幔的缝隙直射在毛毛虫弗朗西斯眼睛上,这次他真的醒了,先是用手遮住眼睛又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挣扎了一下才爬起来,他摁开手机,发现自己睡了十四个小时。

好吧……

“这不能怪我,只能说梦境太…”

弗朗西斯一边宽慰自己这次也算休息假期所以即使睡够二十四个小时也没问题,一边开始回忆那个梦。梦的后半部分他直接把自己带入了那个竹马的角色里,使得那个梦境仿佛成了一个由他参演的剧目,又或者更像是自己亲身经历过的历史重现,那个贵族少爷……。想到这里时弗朗西斯恍惚了一下,因为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快要记不起来那位少爷的脸了,刚刚脑海里还清晰的人像,这时候像是成了浸水受潮的画作,颜料在画布上晕开,慢慢变成一个一个界限模糊的色块。

我不能忘了他。弗朗西斯从心底升起一股迫切的恐惧,他只觉得如果自己今天忘记了他,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了——哪怕是在梦里,那个人会永远的消失掉,他不想让他消失。

于是弗朗西斯用他现在能做到的最快的速度从床上爬起来,连鞋也没穿的跑到一楼画架旁,扯掉昨天没画完的风景画,甚至来不及重新裱纸,直接拿画笔抓住最后的记忆在木质的画板上勾勒出梦里的那个青年的模样。

不一会,一位穿着红色宫廷服的人像浮现在画板上,他耳垂上的绿宝石耳坠像是能折射光芒,那些快要消失的记忆因为这幅救急的画重新变得清晰。弗朗西斯犹豫了一下,他还是又沾了绿色的颜料,画上了眼睛。

弗朗西斯后退几步整体打量着那幅画,他注视着人像的全部,正感叹着自己默写和速记以及功底还是超棒的时候,他的右眼模糊了一下,一颗泪水毫无预兆的落下来,碎在地板上,紧接着,无数的眼泪从眼眶中滚落,弗朗西斯没有感到任何悲伤,只觉得错愕,不过现在也只能手忙脚乱的擦拭这些汹涌而出的眼泪,泪水朦胧中,画像上青年那本该看向窗外的眼睛,似乎转向了弗朗西斯,像是不能理解他为什么哭泣,对着他困惑眨了眨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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